3月16日，深圳市羅湖區對外發布《羅湖區產業發展“十四五”規劃》，提出在十四五期間加快培育發展新興金融業態，支持發展網絡征信、科技保險、數字金融等新興金融科技業態，重點發展區塊鏈金融技術，開展數字貨幣研究與移動支付等新應用，推動數字人民幣國際合作，前瞻布局下一代重要金融基礎設施，建設灣區金融科技創新高地。

2020年10月，作為第一批數字人民幣紅包試點之一，深圳市人民政府聯合中國人民銀行開展“禮享羅湖數字人民幣紅包”試點工作，由深圳市羅湖區出資，面向在深個人發放千萬元數字人民幣紅包。2020年4月，深圳被列入金融科技“監管沙盒”試點城市，同時享受到不少給予數字貨幣的政策優惠與支持。而在今年“兩會”期間，數字貨幣成為多個省市政府工作報告的熱詞。北京、上海、廣東等地將數字人民幣的試點應用列入今年政府工作報告及“十四五”規劃綱要。

中國作為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世界上第二大金融市場，電子商務、電子流通產業市場巨大，接受法定數字貨幣的用戶群體龐大，數字貨幣的應用場景豐富、發展前景廣闊。目前，超過99%的中國網民通過手機端上網，中國已經在移動互聯時代成為全球移動支付第一大市場，移動支付用戶的規模、交易規模、滲透率都處于世界領先地位。

數字人民幣作為中央銀行發行的數字貨幣，具有法定性、穩定性和錨定性，并擁有堅實的信用背書、龐大的用戶基礎、牢固的用戶習慣、領先的理論框架、人民幣國際化等優勢?！八⒖ㄖЦ丁焙汀皰叽a支付”的支付習慣及其對現金的替代效應日趨穩固。海量的移動端應用也給法定數字貨幣提供了更多的下沉落地場景和使用范圍。新冠疫情更是提高了普通民眾對數字經濟、“非接觸”式電子支付和法定數字貨幣的認知與接受程度。

考慮到數字貨幣是數字時代最重要的金融基礎設施，數字貨幣是未來貨幣市場競爭的重點所在，央行數字貨幣更是全球貨幣體系、金融體系和國際經濟治理體制未來的重要角力標的，加快布局數字貨幣的應用和數字人民幣國際合作，有利于通過金融科技創新提高我國支付體系和金融體系的運行效率，有利于更好地維護我國的經濟安全和金融安全，有利于提升我國金融體系借助科技創新支持實體經濟和高質量發展的能力，有利于提高我國的金融監管實力、經濟數字化治理實力和國際監管治理合作程度，有利于積極穩妥地不斷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長期以來，美國在全球貨幣體系中占據絕對優勢地位。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占比在60%以上，在全球資金交易中的占比達90%。很多國家和地區的貨幣都與美元掛鉤，利率市場也跟隨美聯儲的利率政策進行操作，美元在國際交易中被大多數國家用作報價、支付和清算工具。

依靠嚴密的法律設置、先進技術和遍布全球的金融機構，美國打造了密不透風的金融監控網絡來監控全球資金流動，并憑借以自身利益為中心的政策取態、金融霸權地位和金融制裁手段，控制了國際支付清算的主要通道，尤其是紐約清算所銀行同業支付系統（CHIPS）和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系統。

CHIPS作為全球最主要的美元支付系統，承擔了95%以上的銀行同業美元支付清算，每日通過CHIPS清算的資金量超過1.9萬億美元。SWIFT是目前國際上最主要的資金流動信息傳輸系統，為全球金融機構提供支付結算信息傳輸服務。CHIPS與SWIFT一起構建成了以美元為核心的金融領域基礎設施，成為美國實施金融制裁的主要工具。

在《貨幣與強制：國際貨幣權力的政治經濟學》一書中，康奈爾大學政府系教授喬納森·科什納指出，貨幣權力是真實存在的，而且不僅僅是經濟問題，更是個政治問題。貨幣權力是一國在金融領域優勢地位和強力政治的延伸，是一種在后冷戰時代日益重要但卻常常被忽視的國家權力形式——國家將國際貨幣關系和國際貨幣安排當作一種強制性權力工具來運用，通過操縱貨幣、利用金融依附和實施系統化擾亂等三種方式向其他國家施加壓力，并可配合援助、貿易、金融等其他經濟強制工具使用，進而提升本國安全。

從這個意義上說，一國的貨幣權力，正是建立在其經濟、金融、科技、軍事等多方面優勢綜合而成的世界霸權地位的基礎之上。不過，科什納教授也提出，貨幣權力的實施，也面臨著他國的反彈、規避、防御這三種制約因素。貨幣權力能否成功實施，取決于實施國與目標國各自的成本收益考量，或者從根本上說，取決于國際金融博弈中兩國之間軟實力和硬實力的國力對比與較量。

考慮到貨幣天然具有的壟斷性，數字貨幣尤其是央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發行與流通，將深刻改變現有的國際貨幣體系、清算結算體系和金融體系。數字全球化結合了全球化、信息社會、科技創新、數字網絡技術、服務型國際貿易等領域。只有積極參與數字金融全球治理，積極參與國際協作與國際監管，積極參與制定法定數字貨幣國際統一標準，積極掌握數字技術關鍵領域知識產權，積極獲取法定數字貨幣的主導權和話語權，才有可能在未來的全球數字經濟關鍵領域、全球數字金融制度和全球數字貨幣體系中取得領先地位和競爭優勢。

可以說，人民幣國際化的目標不應該是取代和替代任何其他貨幣在全球范圍內樹立新的貨幣霸權，而是在國際貨幣體系和國際金融治理體制內尋求與中國對全球經濟和金融所做貢獻相匹配的貨幣地位，同時在全球經濟金融合作的基礎上，尊重和支持其他國家的貨幣政策、貨幣主權和貨幣國際化戰略。

因此，加快建設人民幣國際支付清算體系，加快創立不與美元掛鉤的跨境清算結算體系對中國而言是必要選擇。立足未來，平衡貨幣主權和貨幣國際化戰略，就必須要掌握法定數字貨幣主導權和話語權。那么，加快相關數字貨幣的研發推廣，在全球化、數字化、網絡化時代加強對各種超主權數字貨幣的跨境監管合作是必須的基礎。同時以市場化、法治化原則穩妥積極地推進數字人民幣在境內外的推廣，推動數字貨幣全球化標準的制定和基礎設施的建設。羅湖的數字貨幣國際化試點就是這一建設的重要一步，未來的繼續更值得期待。

（作者為經濟學博士，華興證券（香港）首席經濟學家兼首席策略分析師）

責任編輯：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