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剛剛度過一場前所未有的疫情危機的最糟糕階段，然而眼下，各國央行官員們卻已經開始在擔心，下一場危機是否即將接踵而至——從華盛頓到法蘭克福，幾個月前還零零散散的擔憂情緒已經逐漸演變成更為一致的質疑之聲，官員們紛紛詢問，橫跨多個資本市場冒險熱潮所產生的資產泡沫，會否最終破壞全球經濟復蘇。

就在上周，歐洲央行和加拿大央行意識到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隨之而來的緊縮政策，指出了日益加劇的威脅。與此同時，在中國監管當局對加密貨幣交易發出警告后，比特幣的大幅動蕩已顯示出一些市場已變得多么敏感。

全球貨幣機構的悲觀主義者幾乎能在任何地方找到泡沫，從股市到大宗商品再到房地產。盡管包括美聯儲主席鮑威爾(Jerome Powell)在內的多位官員依然辯稱，任何威脅都仍受到控制。

多國央行發聲警告

全球央行對金融市場的非理性投機熱顯然負有一定責任，此前多國央行紛紛采取了非常規的貨幣刺激措施，并向金融市場注入了天量的流動性，以在疫情困境下維持經濟運轉。盡管這些舉措在很大程度上幫助經濟逐漸走出了疫情陰霾，但隨之而來的，還有螺旋式上升的通貨膨脹。

而在這一背景下市場投機情緒的任何微妙轉變，都可能導致市場劇烈波動。上周，瘋狂的拋售已導致比特幣價格從4月份逾6萬美元的高位“腰斬”。而更傳統的避險資產也出現掙扎，例如指標10年期德國國債收益率今年已攀升約50個基點，或有望兩年多來首次重返正值。

市場的異常繁榮已經引起了歐洲央行的重視。歐洲央行上周在其金融穩定評估報告中警告，歐元區在逐漸擺脫疫情，但債務負擔沉重，且隨著債券收益率上升市場異常繁榮，歐元區金融穩定面臨的風險也隨之上升。報告指出，美國股市10%的調整可能導致歐元區金融狀況大幅收緊，幅度可能類似于去年疫情導致的緊縮程度的三分之一。

這一表述呼應了前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當年提出的“非理性繁榮”，這一金融術語是格林斯潘用來形容上世紀90年代互聯網泡沫的。

加拿大央行官員一天后表達了類似的擔憂，并著重強調了房地產市場，該行警告家庭過高的負債率和住房市場的不平衡在加劇，這會讓該國經濟更容易受到沖擊。加拿大央行指出，許多加拿大家庭目前都承擔了大量的貸款，這限制了他們應對意外金融沖擊的靈活性。

事實上，上周公布的美聯儲紀要也顯示，在三周前的那場美聯儲4月貨幣政策會議上，與會官員轉向了一場關于市場穩定性的辯論，與會官員觀察到風險偏好上升，并討論了對沖基金活動帶來的危險。官員們對“脆弱性”和“估值過高”提出了警告，認為高企的企業債務加劇了這些問題。會議紀要中還33次提到了“風險（risk）”這一關鍵詞。

此外，英國央行行長貝利(Andrew Bailey)最近同樣質疑稱，股票和比特幣的投機活動本身是否可能是一個“警告信號”。而一位挪威官員則指出，如果貸款機構的風險敞口持續上升，加密貨幣的波動性可能會威脅到它們。

接下來如何應對？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央行的擔憂可能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只是不像眼下警告聲那么密集。歐洲央行市場主管施納貝爾(Isabel Schnabel)早在1月就曾告訴同事，股市可能容易受到“更廣泛的重新定價”的影響。在中國，由于經濟復蘇周期比美國更早，銀保監會官員在3月也曾表示房地產業存在金融化、泡沫化傾向較強的問題，認為這很危險。

這些均證實了瑞銀集團首席執行官哈默斯(Ralph Hamers)在4月底時所提到的擔憂。他當時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包括房地產在內的“一些資產類別存在泡沫，我們正接近泡沫的頂峰?！?/p>

而對于各國央行而言，頗為無奈的一點是，即便明知道市場存在泡沫，但任何貨幣政策的微妙轉變，都可能加劇資產價格的動蕩，這令不少決策者正騎虎難下。事實上，這一挑戰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一直困擾著它們，并使得美聯儲等機構時不時地成為人們批評的對象。

想要逐步縮減刺激措施，降低資產的泡沫化程度，就必須承擔起可能扼殺經濟復蘇的風險。冰島上周采取了這一措施，通過提高利率來抑制通貨膨脹和猖獗的房地產市場，這是當前西歐首個實施緊縮政策的地區。

而相比之下，歐洲央行和美聯儲等主要央行，則仍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采取一些更靈活的政策微調手段。歐洲央行近期建議為企業提供“更有針對性”的財政支持，同時避免退出刺激計劃。美聯儲指出，使用宏觀審慎工具對于允許貨幣政策按照自己的方向發展也很重要。摩根大通經濟學家本月預計，澳大利亞的銀行監管機構將很快“正式”實施債務和貸款對收入的限制。

無論各國央行和金融監管機構如何看到市場的投機熱情和資產泡沫，他們都知道，在一個難以容忍另一場嚴重危機的世界里，眼下繼續維持刺激力度鞏固復蘇的必要性與之前一樣高。至于越吹越大的資產泡沫以及泡沫何時破滅的前景，或許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責任編輯：方杰